香袅学宫腾古塔《通州故事丛书》之《漕运码头那些事儿》第44期
  古通州的发展,得益于京杭大运河的开发和漕运的兴起,以及随漕运而来的商流、客流。金代通州(辖潞、三河两县)民户不满3.5万,人口不满10万。但在其后800年间,则以漕运中枢、水陆都会的地位和作用,一跃成为中国民城。
  在漕运年代,通州城外运河沿岸,分布着东关、北关与两关之间三个商务码头和大棚村客运码头,此外还有张家湾城边的客运码头。那时候通州是漕运、仓储、京东行政中心,经济、贸易、文化繁荣,被称为“九重肘腋之上流,六国咽喉之雄镇”,本书介绍了《潞河督运图》、张家湾漕运码头、通州石坝剥运码头、通州的漕运会馆、通州漕运文物等,将通州的漕运故事娓娓道来。
通州故事丛书

  近年来,在通州区委、区政府的领导下,全区文化工作者系统梳理了通州历史文化,先后出版了《北京城市副中心 · 通州历史文化丛书》(三卷)、《北京城市副中心 · 通州历史文化遗产精粹》、《通州历史舆图》、《漕帮秘籍》等, 让更多的人了解通州历史,了解通州运河文化。2018 年,挖掘整理通州运河文化遗产专项研究成果《大运河文化带 · 通州故事丛书》通俗读本,丛书共 10 册。
  本期,小文继续给您带来《漕运码头那些事儿》之通州漕运文物
  “老千”也是验粮密符之一,含义是骗子。旧社会以偷、扒、骗等欺诈手段猎取他人钱财者为“老千”。因钱、潜与千谐音,故隐称“千行”。老千儿是大骗子手,这些人与官府勾结为害一方。老千儿是社会渣滓,但创符人公然打出老千旗号,不以为耻,反以此为符号,其逞强梁,立字号“闯通州坝”的无赖形象暴露无遗。旧社会有钱就能买通官府, 建立势力范围,独霸一方。由此符可见,贼人、骗子横行乡里,欺侮、压榨劳苦大众的病态社会。
  下面介绍一下什么是“军粮经纪”。
  其实,虽然称为“军粮经纪”,但并不是军人,与军人 的身份也不相干。
  在明代,通惠河上每闸设经纪66 名,共330 名。到了清代中期,石坝设经纪100 名,称呼改为“军粮经纪”,另设白粮经纪 25 名。这里所说的“白粮”,是专 供宫廷、皇亲贵族消费的漕粮,因此也被称为“上供玉食”。 明中叶以后直至崇祯年间,每年征收白粮一般在20 万石左右。清代沿袭明代制度,初期,江、浙二省共征白粮 38.4万石,乾隆二年(1737 年)改征 14 万石,道光九年(1829 年)增加至16 万石。一般的漕粮每年额定征收400 万石,与白粮同时征收,但白粮不是由运军运送,而是由当地农民雇船专送的,这在当时叫作“专征专送”。
  军粮经济是干什么的呢?在漕运年代,漕船抵达通州的土坝、石坝以后,需要将漕粮卸船,再转运到京、通二仓。谁来转运呢?不是运军,也不是官府的衙役,而是由在坐粮厅注册备案的军粮经纪负责。经纪不是官吏,是介乎于仓场与运军之间的中介,是属于商业性的社会职业。主要职责是负责代替运军验粮、转运和交仓。也就是负责漕粮由卸船后到入仓前的转运环节。漕粮的转运包括验收、过斛、 装车装船、运输、卸车卸船、转运入仓等环节,其中也是有偷盗、使水掺假、以次换好等营私舞弊的机会和可能的。事实上,这样的情况也经常发生。之所以每名经纪都要在坐粮厅备案登记,就是为了便于监管,减少弊端,保证转运环节顺利完成。

  按照漕运制度,每名经纪带领斛头一至三名,负责漕粮过斛,带领扦手一名,负责采取米样。石坝经纪,也就是负责经通惠河将漕粮运到北京东便门外大通桥的经纪,带领剥船一艘。经土坝将漕粮运到通州中、西二仓的通粮经纪,除了带领斛头、扦手之外,还带领有车户船户。
  根据坐粮厅官吏的安排,经纪在接手某一船漕粮后,首先要判断漕粮的质量,看是否有“蒸湿”,即水分过高或“浥烂”,即着水霉烂等问题。经纪具有一定的验米经验,把单臂插入米中,凭手臂的感觉和手攥漕米的涩滑程度,就能判断出漕米的含水量。如果认为漕米合格,即开始过斛起运; 如果认为不合格,则由坐粮厅官吏指令该船运军,对水分过高的漕粮采取晒、扬或扇车过风等措施,以提高米质。
  漕粮过斛所用的斛,是由坐粮厅按照朝廷颁发的样斛,比照仿制的。周之翰在《通粮厅志》中记载 :“钦降铁斛一 张,见贮通粮厅。一面铸‘成化十五年(1479 年)奏准铸成,永为法则’,计 13 字;一面铸‘监铸官直隶大河卫指挥仲纲、 直隶淮安府同知夏祈 ;铸匠袁宗、范斌等’,计 28 字。”清代也是由户部监制铁斛,颁给坐粮厅,然后依照铁斛仿制木斛,并在木斛上加烙火印后,下发给经纪和各仓在收支漕粮时使用。斛,上口小,底大,底口呈正方形,四个侧面呈梯形。相对的两个侧面下部各有双把,以便搬动。五斗为一斛,两斛为一石,装一袋。每名经纪都有统一分配的一个符号,也就是“密符扇”上面所画的某一个符号。装好漕粮的米袋,要用被称为“福炭”的木炭,画上自己的符号,表示在漕粮入仓以前对漕粮质量负责。然后开始起运。
  漕粮在通州石坝码头起卸后,到北京东便门外大通桥转运入仓前,途中要经过葫芦头、大通桥,入京仓前三处查验。每五袋掣验一袋。如有缺额,即为“掣欠”。这一袋少米多少,其余四袋均比照缺数计算。按照漕制,漕粮在转运期间出现短少,责任归咎于坐粮厅和经纪,坐粮厅赔四成,经纪要赔六成。这就是“经纪”。从这里也可以看出, 经纪与坐粮厅互为利益相关方,经纪要依靠坐粮厅官吏作为庇护,而坐粮厅官吏也少不了从经纪手中得到好处。
  军粮经纪既然是商业性的社会职业,就应该有正当的收入,每名经纪所带领的斛头、扦手、车户船户也应该有正当的收入。这个收入从哪里来呢?经纪每收兑一石漕粮,运丁要付给军粮经纪22 文钱,除去所有开销,在全粮到坝的年份,也就是400 万石漕粮到通州的年份,每名经纪净获白银可达 2000 两之多。这的确是一个“肥差 ”。因此, 在漕运年代,通州就流传有“当官不如为娼(仓),为娼不 如从良(粮)”的说法。
  事实上,经纪的收入不止于此,也就是说,比这个数额多得多。怎么能够多得收入呢?那就要看“老夫手段如 何”了。
  年深日久,漕运的各个环节,都形成了名目繁多的潜规则,即所谓的“规矩”,归结到一句话 :钱能通神,有钱能使鬼推磨!具体到经纪,暗中的“潜规则”千变万化,总归离不开在运军、漕粮上打主意。漕船一路上历尽风涛,抵达通州。运军为了应付沿途各路神仙名目繁多的盘剥勒索,已经付出了太多的银两;到了通州,还需要一笔很大数目的银两,才能顺利交仓。银两不够,只好在漕粮上打主意。有的盗卖漕粮,有的在中途将漕粮卖出一部分,等到了河西务或张家湾,再买陈粮充数;有的在漕粮中掺入蓟州的白土,有的在漕粮中掺杂使假,比如掺杂沙土、石灰、糠秕、木屑、胶泥,或者用五虎、下西川、九龙散等中草药使其发胀增色。在当时,这样的做法,在所有运军中相当普遍。对于这些,坐粮厅官员十分清楚,同时也深知无法杜绝。于是,在实际操作时,只能尽力而为。
  上述这些造假的手段,自然很难逃过军粮经纪的火眼 金睛。对于经纪来说,事情的关键是既要拿到好处,又不能捅出大娄子,也就是拿捏好宽与严的尺度,而办事的基本原则就是:你给我好处,我送你过关。运军请出“赵公元帅”“孔方兄”出面调停,经纪则看在财神爷的面子上, 依靠坐粮厅的人脉关系,帮助运军蒙混过关。如果银子用得充足,经纪向上打点,不但能验收“合格”,而且在过斛时, 一船漕粮还能多量出几十石、百十石。反之,银子使不到位, 不但让你质量上无法过关,同样一船漕粮还能少量出若干石。

  至于一船漕粮,过斛的结果多还是少,秘密全在斛头过斛的手法上。
  在过斛时,斛已灌满,如果加以震荡,米粒之间的空隙缩小,斛面就会出现下陷。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。在实际过斛时,如果斛头真的在灌粮时经常用脚踢上几下,每一斛里就会多加一升半升。一船漕粮一千多石,总的算起来, 就少了不少。这就是“踢斛”。收粮时斛该踢不该踢,踢几 脚,每一脚用多大力气,斛头心里十分清楚,也把握得很有分寸。这个标准就是运军所付出银两贿买的“力度”。
  还有一个常用的手段,就是在过斛时用刮板刮斛面。“起米过 斛”要用一块刮板,满斛之后用来刮平斛面。“斛平斗满” 是世俗公认的标准,因此刮板应该是“平直”的。对不起,军粮经纪手里的刮板则多是月牙形的。刮斛的时候,月牙朝上斛面是下凹的,月牙朝下斛面是上凸的。一斛漕粮的 “一凹一凸”并没有多少,但如果把一船漕粮统算起来,那就很多了。还有一个厉害的手段,那就是“淋尖”。
  按照漕规,各仓在收纳漕粮时,要按“一尖一平”过斛,即每过两斛中,一斛要盛得冒尖,一斛则斛面平齐。冒尖的部分即多收的漕粮,又称“尖米”,也称作“仓耗”,是作为仓储过程中的损耗来征收的。交仓时要收“仓耗”,那么从卸 船开始,也就应该多收“耗米”。有了这个正当的理由,斛头得以上下其手。一斛漕粮怎么才算是“尖”呢?是仅仅在斛面上冒尖,还是把整个斛身埋起来才算“尖”呢?可见, 这个“尖”,很难有一个公认的标准。这也就给了斛头强取豪夺一个“合理”的理由。在当时,过斛落地的漕粮,归经纪所有,这也是当时的一个“规矩”。如果斛头肆无忌惮地“淋尖”,那运军的一船漕粮就亏大了。亏了怎么办,运军就要受罚,轻则枷号,重则发配宁古塔 ;“亏损”的部分还要追赔。严厉的刑罚之下,运军避之不及,只有通过贿赂经纪和漕务官吏来求一条生路可走了。
  透过经纪转运漕粮时的种种手段,我们大致可以窥见漕政腐败之“一斑”。经纪中以“天”字第一号为首,每次 坐粮厅点充一号经纪时,谋求这个职位的人要花费上万两银子,可见其中油水之厚。按照漕规,经纪十年轮换一次,不得连续担任。但很多经纪任满后,与坐粮厅官吏相互勾结, 改换名字继续充任。坐粮厅官吏与军粮经纪是怎样的关系呢?说“沆瀣一气”“一丘之貉”,过于直白,反正都是从漕粮和运军身上掳取好处。只不过所处的位置不同,所采取的手段不同罢了。

  但如果仅仅认为“经纪”这群人做法不好,那就未免过于偏颇了。前面已经说过,他们从事的是社会职业,是商人,不是官吏,不是政策的制定者、推行者。他们的所作所为,是漕运制度使然,是当时的社会环境使然。这里稍用一点笔墨,我们再看看作为官府的坐粮厅,是怎样对待运军的 :运军到通起卸交仓,须向坐粮厅交纳一些银两。向坐粮厅交纳的茶果银按船计算,每船漕米交银8 两,每船粟米交纳4.6 两,全漕之年坐粮厅可收银4.7 万余两,其中3 万两作为漕司各官养廉银、河兵月饷、拨运漕米脚价、清漪园水手并闸夫工食等项开支,其余万余两作为收买各帮余米费用。以上只是漕规明令的收入,暗地里还有“潜规则”:每帮漕船到通州以后,要付给通州坐粮厅验米费银 400 两,仓场衙门各科房使费800 两至1000 两不等。本帮领运官使费银 700 两,本卫守备年规银 420 两,生节规 16 两。
  这些银两都要运军交纳。层层伸手,到处盘剥,运军和漕粮俨然成了“唐僧肉”,凡是与漕运有关的人都在向他们伸手,染指其间似乎是天经地义的。整个漕运系统,就是一个贪污的大网。在这个体系中,上层逼迫下层贪污勒索。下层如果不能应付上层的贪婪,那也就无法生存。置身于泥潭之中,腿上、身上就不可避免地沾上污泥。即便是运河上的十万运军,也是如此。他们来自于社会底层,大多数曾经是质朴的普通劳动者,由于长期生活在弱肉强食、巧取豪夺、尔虞我诈的社会环境中,为生存所迫,逐渐地改变了本色,他们中间的少数人,甚至变成了枭恶之徒。这也是漕运制度使然,是当时的社会环境使然。这就是经纪所作所为的 根本原因。
  小小一把密符扇,蕴藏着丰富的文化信息,它浓缩了当时的社会状态,反映了漕运制度的弊端和不合理性。其中的一些内容,很值得今天的人们仔细品味。
  自元至清,运河漕运近八百年。其间,通州的码头很多很著名。有皇家专用的黄船坞码头,土、石二坝漕粮码头, 张家湾漕运、建材码头,通州城外民用客、货码头,在沿河一些村落、集镇,也有码头。在不同朝代,码头的位置有所不同,它们所承载的吞吐量与功能也有所不同,但它们都是辉煌的运河文化的丰厚积淀。
  大运河的历史功绩在于:政治上,促进了国家的统一、民族的团结;经济上,促进了南北地区的交流发展,保持 了国家的稳定;文化上,沟通了京城文化、齐鲁文化、吴越文化等几大文化圈,促进了中华文化的发展和运河文化的形成。
  大运河文化是一个很大的命题,本书只是从漕运码头的角度对其进行了初步的探讨。由于笔者的学力、笔力及篇幅所限,只能抛砖引玉,以期引起众多方家对运河文化的深入挖掘、研究、切盼。

2020/5/2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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