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燕行录》中的通州/明朝(10)
三月十八日丁酉,朝晴,夕阴。早食后再往礼部,则余、朱两(侍)郎始坐,辞堂行礼后,余侍郎招通事李彦华谓曰:你陪臣归启尔国王,天兵久留尔国,徒吃酒肉,不中用决矣。自今以后,尔国自当修筑城池,操练军兵,以为自强之计。勿使天兵久疲尔国可也,云云。辞后即出馆里,治行发程。出(玉)河(馆)大门,则柳色青青已觉春。暮宿通州前主家。是夕,感寒不平。
十九日戊戌,晴。气甚不平,留通州。伴送黄斌、跟护春福不及来,以此留。先来通官李承尹、医官康顺、俭山送发程。日晚,上、副[1]两令公及余扶病出登江船,潞河新涨可观。徐观澜入来辽东,云云。闻陈效讣音,或云中风,或云寒胆,未详何病。
二十日已亥,朝阴晚晴。发行,午憩夏店刘家,宿三河前主家。主事丁应泰,以抬杠五事行到夏店,径向潞河之万里津货舟南下云云。内官一人,于三河街店里卦钦饬榜文,征收市税,以此物价颇踊,良民偏困。奸细之徒纷然言利,请助大工,必以宠宦监收银税。皇旨曲加俞允,此其一也。
----《燕行录》卷八《朝天录·海月先生文集卷十·银槎日录;卷十二·日录下》第 433页
次暮春发皇城韵
仙槎万里泛银河,三月桃花春水多。
病客羁怀惊物色,孤舟归兴逐烟波。
梦悬魏阙天东畔,路接扶桑海一涯。
自是庄生怀苦调,更勘燕市听悲歌。
通州记事韵三首
一
芳堤绿柳映红楼,楼下长桥水乱流。
日暮声歌喧九陌,行人说道是通州。
二
雾罢江心簇画帆,佳人睡起卷妆帘。
酴醾[2]未解芳霄醉,笑批燕南三寸柑。
三
禹凿长河水稳流,神功千古折中州。
勘笑隋皇漫游乐,锦帆长载一生休。
----《燕行录》卷十《戊戌朝天录·月沙先生集卷二、三》第495页
编者按:明万历二十七年(1599)九月,朝鲜国平乱后。派遣可畦先生为陈奏使兼书状官赴中国。下面是往来通州时的吟咏。
夜入潞河
雪后江郊客去迟,轻舟半舣潞河湄。
纤云卷处波迎月,恰似山阴访戴时。
——住家姓戴。
----《燕行录》卷九《朝天录·可畦先生文集卷二》 第114页
十月十八日。过白浮图、沉(泥)窝铺到夏店中火。历柳河屯、马医(尾)坡、雁(燕)郊铺、水马铺、永通桥[3],日末到潞河。河有浮桥,通行甚快。是日,新雪初霁,乾坤呈露,河水初冰,樯橹连岸。岸上左右,甲第连甍,皇都近迩,可想人物之盛。第恨日力已尽,未得遍观,以增我一分胸次也。主家姓戴,乃旧馆人也。
十九日。日候甚冽。留潞河。车辐日午始得入来。李成男所领之车,二袋米见夺于鞑虏,可叹!虏辈屡次来扰于馆铺,公然夺去。
二十日。候如昨,留。
二十一日。留。梁按察祖龄来驻馆铺,差译官往谒,(按察)有事,不得见,(曰)明可早来云。陈游击寅住城内,送人来问。即令林竣见谒,则先问国王安否及年事,又曰:关王庙起役于东大门外,今可毕役否。(对)曰:时未毕功云。且欲于国王前奉咨揭,乘昏,当差人以送云。梁以项阴布政事,向四川;陈亦以杨应龙事,领兵归贵州道云。
二十二日。梁按察发归,诸行叠至。故此行不能讨车马,且日暮不得行。
二十三日。发行。由(通州)城中行。市肆物货之盛,甲于诸处。河之自北流出城东者,即潞河。别开一水,直达皇城。水由城中去,亦一奇观也。仓箱则在城外。过大通桥,屯后铺店连亘一路,物夥人稠,始觉皇城之大也。东岳庙在城外,制作之雄,庙庑之烦(繁),不可殚说。适值祝寿之辰,道流盛集。憩海会寺。由朝阳门入,过玉河堤,夕入东馆。谢恩使黄令公景美、书状赵佐郎直哉,已先寓矣。陈奏使尹而远令公自西馆来见。三次使价叠到馆中,可想国家多事也。
----《燕行录》卷九《皇华日记·可畦先生文集卷九》第161页
十一月二十二日。提督当晚下馆,吾等进辞而出。琉球(使臣)亦见官礼。仍呈本国移咨,提督招通事,面给所授咨文,前者搜去药材,今始出给。而材之贵者、杂色缎数十匹,副使等潜自偷去。译官张应箕等进告于提督,亲到馆中,以为推问之计,而终不穷核,事甚怪骇。午后始发行。由蛤大(哈德)门[4]出,初昏,到通州。
二十三日。留通州具状。启先送译官尹猉[5]祥、军官李成男。
----《燕行录》卷九《皇华日记·可畦先生文集卷九》第171页
编者按:明万历三十年(1602)四月,明政府帮助朝鲜国平倭寇之乱后,朝鲜国派出郑光绩为进贺使出使中国。东岳先生作为书状官随行,沿途吟咏,佳作颇多。摘录于通州有关八首,前五首为来程,后三首为回程之作。
七月十三日午憩公乐店,夕,次三河县
一官牵挽走西东,倦马三河暮雨中。
黄泥蒲面□[6]争笑,谁识沧浪旧钓翁。
七月十四日午憩柳河屯,夕,入通州
夕入通州店,情如到舍时。亦知非我土,只喜有归期。
北斗皇城近,西风客路迟。明朝走马去,玉币奏天墀[7]。
七月十五日留通州,乘夕登城门楼上玩月而作
高楼独上思依依,秋雨新晴净夕霏。
明月又从今夜满,行人定得几时归。
丹楼绕郭香烟重,白舫迷津烛焰微。
忽有贾儿吹铁笛,一声惊起宿鸦飞。
通州行五首
一
雄州帝畿内,华屋郁岧峣[8]。舟楫通吴越,风烟接蓟辽。
四方豪侠窟,百代圣明朝。日晚歌钟起,车尘涨赤霄。
二
燕赵出美女,幽并多侠儿。喧然大都会,相与竞奔驰。
绣户青罗帐,银鞍白玉羁。笙歌无日夜,行乐太平时。
三
邑屋临河上,河流入海长。帆樯蔽云日,车马隘康庄。
渠转江南粟,市藏天下商。城门夜不闭,灯火烂星光。
四
官路平如砥,街头亸[9]柳条。百廛奇货别,十里异香飘。
比屋排银榜,重楼出锦标。朝霞与绮绣,照耀夺春娇。
五
天下舟车入,关中第一州。春风吹碧树,朝日照红楼。
家有万金产,人皆千户侯。时平谣俗好,行旅不知愁。
七月十六日入北京
蓟门烟树绕居庸,北极神都壮国容。
扑地闾廛青海近,隐天宫阙紫云重。
诗书礼乐周风俗,道德皇王汉祖宗。
万历太平端拱日,广庭鸳鹭缀夔龙[10]。
----《燕行录》卷十五:《朝天录·东岳先生集卷六》第188页
九月三日书于通州
朝贺竣王事,秋风出帝畿。橐中新赐币,身上旧缝衣。
驿树清霜重,津亭夕照微。寄声南去雁,吾亦向东归。
晓发通州
策马秋城犯晓霜,白云飞渡塞天长。
途中预作还家喜,彩服登堂说帝乡。
九月初四日宿三河驿,夜坐闻雨
独坐邮亭寂,深秋夜气严。乱蜇鸣暗壁,疏雨滴虚檐。
客日炎凉改,亲年喜惧兼。无因问消息,归路恨还添。
----《燕行录》卷十五:《朝天录·东岳先生集卷六》第204页
[1]上、副:正使与副使。
[2]酴醾:重酿的酒。
[3]永通桥即通州八里桥,建于明正统十四年(1446),位于城西。东来通州不应先过此桥。当时潞河以东,应另有一座石桥。
[4]哈德门:即崇文门。原名文明门,俗称哈德门、海岱门,是北京旧城东南方的一座城门,于1968年被拆除。
[5]猉:读音:其。小狗之意。
[6] □:原文缺一字。
[7]天墀:宫殿的台阶,引申为帝王。
[8]岧峣:读音:招摇。山高峻的样子。
[9]亸:读音:朵。下垂的样子。
[10]夔龙:夔:读音:葵。夔龙:相传舜的二臣名。夔为乐官,龙为谏官。后用以喻指辅弼良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