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在别外——艺术宋庄
  注:宋庄,以小堡村为核心,宋庄艺术家群落向周围辐射,辛店、大兴庄等十几个村子现在也都成了艺术家的聚居地。目前,居住在宋庄的画家、雕塑家、摄影家、制片人、音乐人、诗人、自由作家等各类艺术家已达5000多人,并建有美术馆、大型艺术机构20多家,画廊80多家,各类艺术工作室4000多个。

摄影赵树生
  道家有“天人合一”之说。也许,年少时,为表面的缤纷绚丽欢欣,大了些品陈年的酒,丝丝点点,亦成一境。有一天,在风雨中迷路了,才发现,一生所寻找的,不过是灵魂的一处宁静的栖息地而已。因此,才有庄子倦了俗世,曳尾于涂中;苏轼厌了纷争,吟啸徐行;楚大夫沉吟江畔,九死不悔;魏武帝扬鞭东指,壮心不已;陶渊明悠然南山,饮酒采菊……帝王将相为成其盖世伟业,纵马革裹尸,魂归狼烟,仍毅然决然;文人墨客为成其千古文章,纵一生清苦,食不裹腹,也怡然自乐。阴阳流变,光阴荏苒,岁月的长河里究竟有多少个永不褪色,让人心动的五颜六色七彩之梦?无从知晓!
  想起哲学家海德格尔的一句话:人,诗意地栖居。想起“书圣”王羲之同当时的天下名士谢安、殷融、孙绰、阮裕等42人,在江南水乡绍兴的会稽山之阴、兰亭曲水之滨,共襄的那次名垂青史的“曲水流觞”修禊盛会。想象着王羲之酒酣意畅、神采飞扬,写就了一篇我国书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书法经典之作——《兰亭集序》;众名士众皆列坐曲水两侧,将酒觞(杯)置于清流之上,任其飘流,停在谁的前面,谁就即兴赋诗,否则罚酒。那置身于崇山峻岭、茂林修竹之中的惬意情景尤其令人艳羡。
  梦小心地藏在一方最柔软的角落,风雨为着这份守候退让,期待着一条可以通往心灵的小路。而最终,却只是,是非难解虚如影,蓦然回首万事空。
  然而,正如诗人霍普金斯说,来到红尘俗世,他所做的,就是表现出他自己,他正是为此而来。直到这时,我才知道,我的家乡,我的周围,真的存在这样一个“别处”,这样一些“生活在别处”的人,可以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“满地芦花和我老”、“槛外长江空自流”,把许多青涩的努力写成童话……
  也许是隔行如隔山,也许是孤陋寡闻,才疏学浅。我眼中的宋庄艺术家,就如同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,而宋庄,就好比那竹林。许是浅薄,许是偏颇,但,却是由衷的欣赏,赞佩!
  曾几何时,这样一些在茫茫人海中笑傲世俗之人,因了一个共同的爱好,从四面八方,汇集至此。他们都固执地坚信梦是人生唯一的行李,心是生活最后的画笔。他们放马于自然,寄情于乡野;他们指点生活,激扬文字。他们不屑于社会上无病呻吟的聒噪,也拒绝蝇营狗苟,自鸣得意的虚名假利。当现实中那些愁云惨雾都凝结成了霜,冰冷向他们一一袭来时,他们仍然默默坚实着心灵的那块纯净,老老实实地,把生活当成一幅画,一本书,慢慢地用心去品尝,并把愉美的刹那感动和温暖和一笔一画,勤劳不倦地当作生活之细笔。于是,他们的生活便处处温暖、处处诗情画意。
  坐在微曛的阳光里,随意翻阅着米兰·昆德拉的《生活在别外》,那个一直躲在喧嚣后面的宋庄,在指尖墨下,一点点的清晰。
  在我写这篇文章之前,我只去过宋庄一次,且来去匆匆、印象模糊。遂打开网络书本,试图从曲水流觞里寻找那处桃源。然,谈笑的鸿儒潮水般涌来,或慷慨激昂、语调高亢,或吟诗作赋,淋漓酣畅,来来往往中,只我一个白丁,更加云里雾里、不知所云。只好惶惶然逃回来。躲在暗处,拾起我这个外行人的笔,为您画一幅粗浅简约的宋庄影像图。
  宋庄,在地理上,是位于通州东北的一个小镇,在血脉上,是圆明园画家村的传承,而在艺术领域,它却是中国当代艺术区的的一张名片,是中国,乃至世界规模最大的当代艺术大本营。
  由于中午还要回来,那天我去的非常早。可是,乡村的鸟儿起的比我还早,啄开清雾的外衣,露出玉米一样金黄的太阳,闪动着成熟的温香。天空一抹红霞,似一条宽大而飘逸的丝带,从那灰朦的远方蜿蜒而出。鸟的歌声渐渐明亮高亢,响起一片合奏;隐蔽在绿荫里的农舍冒出缕缕炊烟,偶尔溅落几声鸡鸣;马路上的车声和脚步声跟着繁杂起来,人们三三两两摆出了蔬菜、水果和各种农家小吃。
  北方的阳光总是少了江南小镇的柔和温婉,但却多了热烈、奔放、豪爽,照在屋顶上,照在菜篮上,照在人们的脸上,一切曾被黑夜掩盖了的,都露出了火红的笑靥,明晃晃、亮堂堂。云霞、炊烟、车马、行人,小镇刹那间热闹起来。
  比之余秋雨笔下的江南小镇,这里少了浪漫与精致,没有那种诱人遐思的古香古色,却多了古朴与闲舒,平稳与畅达、尊重和包容。无怪艺术家们会“弱水三千,独取一瓢饮”。
  宋庄镇小堡村,村口的大门是一个巨幅的画框。穿过画框,就进入了这个又称作“画家村”的小村子。
  就象是柳宗元的桃花源记:初极狭,才通人。复行数十步,豁然开朗。
  门里门外,两重天地,象是一本诗集,一幅画卷,一页一页的从纸上走下来,从墙壁上拓下来,无限地铺展在我的眼前。意境千般,意象万般。
  其实,寻隐,又何必在山中;遁世,又何必出世间。“小隐隐于山,大隐隐于世”。在俗离俗,只看能否忘我忘物,出世入世,不过心中自有田园。
  小巷仍然只是小巷,普通的柏油路,有的,还只有土路,人家,还只是那些人家,红墙灰瓦,庭院深深。然而,你若走进去,等待你的,或是雪山飞瀑的壮美,或是广寒深宫的清寂,有风云突起,有世外桃源;有沧海,有桑田。光影交织中,凝望它们的气势与辉煌,也凝望它们遗世独立的安静与敛默。此处的灵魂当不是轻装起舞,只是自我的短暂放逐。此间,可以不谈理想,可以豪掷光阴,可以让灵魂终止流浪,可以遗忘或者被遗忘。
  内行看门道,我这个外行,就只能看个热闹了。只能从那些清晰、干净、明快、缤纷的色调中,用自己的语言去解读画中所隐含的单纯、浓烈、含蓄、奔放、朦胧、酒脱、活泼、矜持,品味画中所透露的欢乐、忧伤、亲和、仇视、平静、愤怒、反讽、调侃、揶揄等等。可谓人有千面,面面不同。画家用隐喻的手法,从写实到抽象,从本质到定义,全部都在,而又全部都不在。将隐喻引进风马牛不相及的意会、延伸、夸张、散裂等等,呈现一种逃逸的姿态。而作者则站在弦外之音的角度或抒情、或言志、或倾诉、或低徊。
  也许,我只是从凡人的角度来解读,早已和画家的本意大相径庭了。但这又有什么呢,一千个人眼里,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。又何况,草木有本心,何求美人折?
  越往里走,扑面而来的艺术气息,越是浓烈。两边的美术馆、艺术展、艺术园区越来越光彩夺目,街上的雕塑、建筑、画廊越来越触动人心。各种流派,各种风格的艺术品纷至沓来,却各自安之若素。想不明白,这个地方有什么神奇的力量,能使这些狂放不羁、我行我素的艺术家们,各自相安无事,虚静恬淡的生活在一起。也不想明白,这个地方有什么奇妙的法术,能让这些风格迥异、五花八门的艺术品,混杂于此,却能和谐统一融汇贯通。画家无语,只是旁若无人的沉浸在自己的画里,任你人来人往,他的眼里心中只有自己那幅正在完成的作品。小街亦无语,只是安静地聆听脚步,聆听着那份沉重或者轻盈,用一份豁达、广袤、深邃和宽厚将四方的微尘轻揽入怀。偶有人家,门前悬挂着几件换洗的衣被,透出几分红尘的味道。
  走出这块土地时,室外高温如火,仿佛是从每件艺术品上升腾而起的烈焰,炙烤又愉悦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。而街上的车流、人海、树木、大地、天空也逐渐汇成了我们每一个人心中的一幅画。
  曾经以为春天,是被当作一枚精致的书签,蕴含在古典的唐诗宋词中,然后被拽出来,试图用久违的美丽感染枝头那簇雪,让不经意的微笑蜂拥枝头;曾经以为梦想和追求不过是个无法企及的高度,成长的路上,任飘飞的思绪在生命的低语中悄然逝去。
  然而,总有这样一些人,他们生活在别处。在无我的姿态之中开辟出安静而悠深的庭院,在贴近灵魂深处的荒芜之地,在一片属于自己生命中宝贵的幽室、荒原,默默地耕耘,平静地书写着生命的歌谣。

2021/2/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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